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| 傳奇富豪黃任中（十一）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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（十一）
1 從浪子回頭……到鋼鐵意志
給人操得天天趴在地上啃泥巴，那樣的日子能過嗎？
不能吧！
可是，黃大少爺卻過過很長一段這樣的日子！
誰知道？誰相信？
話說那一年……父親職務這一調動，改變了他的一生。
開始對書本產生興趣的黃先生，原本正興致勃勃的為了大學聯考，在那兒摩著拳、擦著掌，憧憬著美好的大學校園生活！豈料，有一天父親回到家，突然宣佈上面派他出使西班牙，全家都得跟著走。
那一年，是一九六○年（民國四十九年）。
隨父親到西班牙去，那自然得在西班牙唸大學，想來想去都覺沒意思，還不如到美國去，美國一切都是最先進的，再怎麼樣也可以學到很多東西吧！
主意打定，把自己的志向稟明父母，他們認為兒子的想法是對的，表示全力支持，他自己也很爭氣的通過了托福考試，於是黃先生遠度重洋，開始長達十二年飄泊異鄉的遊子生活，美國，等在那兒迎接他的正是一程程充滿驚嘆號的生命之旅。
赴美的前一晚，父母把他叫進房裏，父親頭一次告訴他，黃任中這三個字原來深有涵義，任就是任重道遠，中就是中庸之道，當初給他取這名字，乃是期望他長大成為能擔當重任的棟樑之才，父親並告誡他，切莫再任性行事，希望以前他唸中學時的好勝打架，都已成惡夢結束，母親則鼓勵著他說：﹁我信得過，我的兒子一定會給我掙面子。﹂
父母的話有如鐘鳴，有如棒喝，他告訴自己，此去已無回頭路，非得拼出一番成績衣錦榮歸不可。
由於家裏的經濟情況不寬裕，兩老給他訂的是留學生包機裏的黃魚票，他選讀的學校則是以學費低、規模大，在台灣相當具知名度的印地安那洲普渡大學︵PURDUE︶。
剛到美國的時候，享受過一小段只有他那種家世背景的公子哥，才能享受到的風光與禮遇。
第一站，從台北飛到華盛頓，當時的駐美大使葉公超，既是黃少谷先生的部屬，也是學生，更是摯友，他親自到機場將世姪接到雙橡園家中暫時住下，因為黃先生赴美那天是八月十八日，學校要到九月二日才開學，所以有十幾天的空檔時間。第一天，葉公超就給他辦了一個盛大歡迎會，請的來賓都極有身份地位，並將他安排坐在身邊，就像自己的兒子那樣，一一介紹給每位貴客。之後的幾天，白天若有時間，仍帶他到處拜會中美重要人士；由於人們對黃少谷先生的敬重，對其獨子當然也就倍加禮遇與看重，葉公超如此安排顯然是特意安排的，目的即是要他時時以父親為榮，進入美國的華人世界，一言一行都不要辱沒了家聲。黃先生這時嚴格說起來才十八歲多，尚不滿十九歲，但就在與葉公超相處的幾天中，他意識到已進入了成人的世界，而且意識到他所背負的姓氏，真的是任重道遠啊！
晚上，葉公超從大使館下班回到家，叔姪二人就開始晚間溫馨的對話時間，一邊玩梭哈，一邊談天說地，叔叔最有興趣的是姪子的過去，打過多少架，交過多少女朋友；叔叔一邊叫好，一邊沒忘了適時的警醒。
例如，玩梭哈有一招叫偷雞，葉公超就跟他說：﹁偷雞亦即投機的意思，凡事投機是很危險的，因為成功率一半，失敗率也一半﹂。那時有傳言說葉約美國國務卿決鬥，結果把對方嚇住了，葉說，傳言是真的，但這一招並不叫偷雞，而是知己知彼百戰百勝。知識就是權威，因為美國新生代沒有真正成熟的政治家，只要順著他們的花招將計就計，用根繩子反套過去，就可以牽著他們的鼻子走了。
葉還說，其實黃少谷先生才是這方面真正的高手，當年那紙很管用的中美協定，便是如此簽定的，靠的絕非投機，而是對方無法比擬的政治外交知識與經驗。
有一晚，葉玩起國畫，畫了一幅竹子，然後指著說，你父親就像這竿竹，又指著旁邊竹筍說，你就是邊上這筍，然後跑過來推了黃先生一把，問，你多高了，黃先生答171cm，葉語帶玄關，啊！這麼高了，難怪推不動，可以經得起風吹雨打了。
入學前一天晚上，再次慎重提醒他要記得﹁知識即權威﹂。
這句話，指引了黃先生一生的道路。
葉公超，學富五車、溫文儒雅、至情至性之人，生平不拘小節，但辯才無礙，機智多謀，所到之處人人折服，是台灣少數受到全面肯定的外交家，台灣過去之所以能與美國維持數十年邦交，黃少谷先生與葉公超先生皆居功甚偉。
可惜婚姻不幸福，駐美大使官邸裏沒有女主人，生活難免有孤寂之憾，黃先生從小叫他Uncle葉，但卻覺得在那共處的十幾天裏，Uncle葉待己如親生兒子，不僅一起共享了一段難忘的、充滿親子之樂的時光，並給他帶來許多啟發，黃先生承認，不僅Uncle葉當年關愛之情，成為他最大的精神支柱，Uncle葉的風範則對他日後做人處世，的確造成莫大影響。
九月二日，葉親自送他到普渡，並應校方之邀，為該校做一場精采的演講，只見來聽演講的人黑鴉鴉一片，其造成之轟動自不待言，而由葉大使親自送來入學的那位台灣小子，當然也就成為全校矚目的焦點，後來所發生的一切不幸似乎此時已然註定。
葉從演講的人群中，觀察到這所學校學生，顯然是龍蛇雜處的人物居多，在演講完畢要趕回華盛頓之前，在愛姪面前晃了晃拳頭，雖心有戚戚仍故作輕鬆，幽默地跟他說：「任中，以後你這手中國功夫千萬露不得。」沒想到，外交家的觀察力及預感果然靈敏。
普渡大學歷史滿悠久，於美國獨立後不久就創校了，基金雄厚，校產豐厚，佔地之廣，有半個台灣那麼大。校區內有發電場、機械工廠、飛機場，其他如郵局、銀行、醫院、超商之齊備不在話下，還有數千畝農場，生產全校三萬餘師生日常飲食所需，自給自足，只差沒獨立成個國家而已。
如此這般的學校，本應該是很了不得、很理想的讀書環境，可是正因為校方太有錢，學費收得很低，吸引許多華人子弟前往就讀，來自亞洲各國的華裔學生，因為不同地區的政治信仰，形成左右兩派，兩派之下又分岐了許多小派。
左派以印尼學生的印尼共產派，及為日本學生為馬首的台灣學生，即台獨派。
右派則以香港學生的自由派，與人數最多的台灣學生的民主派為主。
這主要四派學生各擁山頭，壁壘分明，小小的糾紛磨擦時而有之，只是右派學生比較忍氣吞聲，左派學生比較激進，時常很囂張地欺侮右派學生。
右派學生見學校來了一位特殊學生，顯然是背後有人撐腰的自己人，而且撐腰的人頗不簡單，於是大伙兒就像在大風大雨裏找到了避風港口一樣，紛紛向他靠攏過來。
其他派的學生，見他那樣兒一看就了，這傢伙不好惹，而他呢？當然深深記得Uncle葉的耳提面命，更不想再讓父母失望，所以壓根不想招誰惹誰，只是把自己在運動場上十項全能的本領，三不五時就在運動場上秀一下，讓左左右右的學生齊感佩服；我不犯人，人不犯我，上學期平平安安過去了。
聖誕新年的大假到來，基於經濟的考量，他必須找份工打。由於在普渡修的是機械工程，上學期英文又有點霧煞煞，教授講話一半以上聽不懂，和他感情不錯的一位學長，就是後來的王安電腦台灣負責人馮源泉先生，建議他不妨找個汽車修理廠之類的地方打工，一方面可以摸到機械；二方面，那種地方的工人，通常來自四面八方，南腔北調，對增進英語聽與說的能力大有幫助。
結果還算天從人願，他順利進到一家汽車修理廠做臨時工，老板是個酒鬼，一喝醉話就沒完，老板娘也是長舌婦，工人們則是三字經大交流，一個假期下來，他賺到一筆生活費，英文更是長進不少，同時學會說全美各地區的三字經。黃家的大少爺到了美國，居然能吃起這種苦，足以證明他當時真的是痛下決心，要讀出個名堂，不叫父母再傷心擔憂的。
豈知，天有不測風雲，人有旦夕禍福，下學期開學後，本已平平靜靜過了兩個多月，怎料五月中的某一天，左右兩派學生又為政治話題起了爭論，可是這次事態發展完全失控，兩邊學生一言不合，居然在學校農場演出全武打。當時黃先生已儼然是右派學生的領導中心，架一幹開，他也搞不清怎麼回事，糊里糊塗就給簇擁著前往救援，雙方打得是你死我活，十分驚天地動鬼神，很快地，校長帶著很多老師、管理員都跑來制止，學生們見狀雖立做鳥獸散，但此風不可長，校方做出嚴懲的決定，也不管到底誰是主事者，下令左右兩派的幾位主腦學生，在該學期結束後，全部辦自動退學，他也是其中之一。
這個霉可真倒大了，想成為全美最大汽車公司首席機械工程師的夢想破滅不說，最難過的是讓遠在西班牙的父母，既傷心又擔心，再次對他感到失望，想到父親臨別前﹁莫再任性」的告誡，想到母親對自己的信任，又想到Uncle葉的關愛與看重，他不知該如何面對他們，更不知該如何挽救現況，他感受到前所未有的痛苦。
思前想後，覺得眼前只有一條路可走，那就是硬著頭皮，去向Uncle葉求援。
心裏七上八下來到華盛頓，好不容易見到Uncle葉，正不知該如何啟齒，這位他一生沒齒感念的叔叔先開口說了：「那件事不要再提，已經調查清楚，錯不在他，而是在那被政治污染的環境。」
然後，問他願不願意吃苦，願不願去個中國人沒人敢去的地方？能夠聽叔叔說出這麼體諒他的話，已是感激涕零，上刀山、下油鍋都願意了，何況他知道眼前這位長輩無論給他什麼建議，幫他做什麼抉擇，一定都是為他好，於是答說：「願意」。
Uncle葉叫他再在雙橡園住下，以等待下一步的安排，另一頭，顯然馬上與西班牙那邊費心地商量了幾天，最後大人們決定送他去軍校，既然這孩子就是愛打架，愛出頭逞強，乾脆讓他去舞槍弄刀，說不準將來就能成為保家衛國的大將軍，至少也是正途之一。
美國有三所軍事大學，西點、賓州、維吉尼亞，Uncle葉要他自己選擇一所。
賓州軍事大學的前身是騎兵學校，注重貴族傳統，教學與一般大學沒兩樣，只是多加軍事訓練與戰略戰史、參謀後勤作業等軍事課程，黃先生心想，那麼畢業後可以拿到兩張文憑，既可擁有一門專業文憑，還可有美國總統親自任命的軍官職文憑，倒也挺不錯的，於是他就選了賓州軍事大學數學系，Uncle葉還誇贊他：有遠見。
此番，葉又是極度慎重地親自把他送進校門，校方以隆重儀式迎接這位聲譽蜚然的台灣駐美大使來到，還叫學生列隊接受葉的校閱，然而，站得畢挺的學生們，根本不服氣，私底下蘊釀著要這位大使的人，直著進來，躺著出去，而且是越快越好。
賓州軍事大學從來沒收過中國學生，現在校園裏突然多了一個黃皮膚的中國人，將來和他們一樣會成為軍官，搞不好還是個將軍，怎麼想就怎麼不順。
美國人都是大塊頭，尤其是軍校的學生，個個一百八十、九十幾公分，身高只有一百七十一公分的中國新同學，要整他，那還不跟捏死一隻螞蟻一樣簡單嗎？
何況他們根本不用太費心機整他，長官個個板著老K臉孔，罵學生跟罵狗一樣。（十一）東佑出版社提供
小啟：因為編輯誤植，導致傳奇富豪黃任中連載之十一與第十的順序顛倒
本報特向讀者致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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