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24-03-29-星期五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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傳奇富豪黃任中(十七)
(十七)
不過有樣事就問題大了,雖然有市長懷特及副市長甘斯的全力支持,但是文化局的開銷真的大了點,預算追加了還不夠,還要再加再加,市議會那關想通過,那就不得不多費些神。市議會審到文化局又再追加預算的案子時,主事者黃副局長自是必須列席報告,老神在在他可早有準備,上台一鞠躬,然後一席熱熱烈烈的話,說得台下議員起立鼓掌叫好;那席話黃先生也是至今回味無窮。

首先,他問議員們,對某某國際巨星也趕來波士頓作秀,滿不滿意?台下一片掌聲,嗯!反應不錯,於是他接著說,文化局已盡了最大努力,將文化帶到民間,不僅嬉皮的問題已經解決,進一步並已將波士頓塑造成國際性文化城,世界上還沒有任何一個城市,能夠連續半年舉辦如此長時間的文化節,期間已受舉世藝術家關注,搶著要前來作秀,所舉辦過的世界一流表演與展覽已經無數次,這些,不僅是全體市民之福份,對治安同時是一項貢獻,文化上的投資是有代價的,投資越多,市民受惠越大。

他這席報告中,尤其是最後一句,文化投資越大,市民受惠越大,最叫議員們感動。見議員們感動,仍不敢有百分百把握,他繼之登門拜訪一一都說服了,個個擊破,全數打通。
所謂的調和鼎鼐這門藝術,黃先生當然家學淵遠,自小深悉其中奧妙,現在運用起來,人們方知虎父無犬子。

於是爭取到的預算,愈來愈多,有錢好辦事,有他在的那段日子,整個波士頓可說是熱鬧非凡。
然而好景不常,黃先生的運突然來到頂峰,卻又頓起波瀾,原來是在美國總統尼克森主導下,台灣被迫退出聯合國。
台灣退出聯合國後,其實也沒人嫌棄他,還是把他這文化副局長捧得老高,只是,他不幹了,生氣了,氣老美無情無義,於是,扒子一甩,打道回台灣了。

當時他此一舉的確跌破老美、更跌破所有老中的眼鏡,沒人置信一個中國人,在美孤苦奮戰十年,好不容易熬到高職高薪,又是一份極盡風光的工作,能因愛國而拋棄一切,但,他真的是這麼做了。

到美國十一年,早就有了永久居留權,但他始終不願宣誓變成美國公民,生為中國人,死為中國鬼,強烈的民族意識一直潛藏心中,一旦台灣被美國政府逼得退出聯合國,接著中美也要斷交,實在沒心情再為老美做事。再者當時謠言滿天飛,台灣朝不保夕的說法,在美國傳得沸沸騰騰,擔憂家中兩老與幼兒的安危,頓時歸心似箭,剛好大姐夫胡侗清赴美探視兩個女兒,也勸他早早回國,有了姐夫的鼓勵,再無任何猶豫。一九七○年冬,帶著貌美如花的妻子,拋下美國的一切,他終於衣錦還鄉。

那時,愛國學人的歸國班機,一班班回到台灣,對台灣民心大起鼓舞作用,整個社會都整日關注著又有哪些學人回來,媒體上更是天天以頭條處理,其盛況說轟轟烈烈一點不誇張,而黃先生正是趕這熱潮回來的愛國學人之一,若是學人中比成就,他的排名絕對很前面,盛大的歡迎會少不了,政府辦的、老同學辦的、黃家親友辦的,人人爭睹這位拔尖人物的風采,黃家兩老面上有光,整天樂呵呵,黃少谷先生覺得兒子爭氣,對兒子信心滿滿,直說著要為他安排出路,老人家表示,不論兒子想做什麼,都願盡力給予協助,黃少谷先生,國之大老,當時又在司法院長任上,不管是國營的還是私營的企業,總會賣他個大面子,要在最拔尖的單位裏,給黃先生弄個一官半職易如反掌,何況以黃先生在美資歷,這官一求,還必定不是個小官。

而就在各方矚目著黃先生有何高就的時候,他卻出人意表的偷偷向台灣國防部遞出入營申請書。因為當年黃先生赴美求學時,已屆役齡,現在既是回來報效國家,他覺得頭一件最緊要的事,就是將國民義務的兵役先盡了。

等入伍通知單來了,他才將自己的想法與做法,告訴父母與妻子,兩老倒是頗感欣慰,父親讚許他﹁深明大義﹂,母親也說有面子,只是那美麗的第二任妻子,吳宜嵐小姐頗有微詞。
入了伍,軍中一看黃先生的資歷,馬上派了個翻譯官的職務,所以他從二等兵,直接成為軍官,因為當時台灣軍中正缺翻譯人才。

台灣重要的軍事防禦地位使然,一直和美國有著唇寒齒亡的密切關係。但自台灣退出聯合國,美國積極想與中國大陸建交,對台灣的政策再不像過去那麼單純,美國防官員對台灣軍方的態度與講話有心另作文章,變得詭譎誨變,裏面暗藏許多玄機、陷阱四設,一般翻譯人員已無法應付。

而黃先生既是美軍事大學畢業,又在美政府做過官,對美國軍方官方的思考模式自是熟悉的不得了,加上他的美語能力特別強,管你是那一州的俚語俗話他都能說得,所以不管美方玩什麼技倆,都逃不過黃先生的法眼,總能預先就聞機之先,在他們的雙關語意中,預先推斷出老美下一步要做什麼,提供軍方事先擬出對策。

做了半年翻譯官,優秀的表現頗受上級器重。那時國防部要成立系統分析處,以進行軍中大改革的籌劃,知道他以前在美國阿普頓擔任高級顧問,做過很多軍事計劃,連人造衛星的電腦程式都出自他手,身家背景又絕對可靠,於是就決定了調他進國防部系統分析處。
當時該處參與的軍方人員,全都在將軍以上的官階,只有他是服國民兵役的小少尉,不過,大家借重的是他過去在美的經歷,都把他當學者專家看,往往每一項研究與策劃,都由他演出重頭戲。雖然如此,他對處裏的那些將軍,時時維持下對上的禮儀,在賓州大學所受嚴厲軍事教育帶來莫大好處,使每位將軍都很愛惜起這位多才多藝、腦袋又靈光的年輕少尉。

黃先生一心回國報效,這時正給了他十足發揮的機會,可謂如魚得水。那時他的二姐夫夏功權大使,剛好在美國總領事任上,年輕時當過多年空軍的夏大使,開起飛機是敢死隊,也曾當過駐外武官,在軍事與外交上的貢獻亦是眾所肯定的,每次回台述職,他就會跟無話不談的小舅子交換意見,對小舅子十分讚許。

二姐夫的鼓勵給黃先生帶來更大信心,於是他又開始天天關在系統室,研擬出一個又一個事關台灣命運的軍事計劃,其中如﹁台灣安全問題﹂、如﹁設置長程飛彈﹂、如讓敵人不戰而屈的﹁心戰術﹂等等,台灣軍方日後得以憑持的大計劃盡皆出於他手。

對於台灣國防的貢獻,黃先生也一直感到頗為自傲。唯一遺憾的是,這時他家裏卻發生了﹁兵變﹂,原來,吳宜嵐對黃先生拋棄美國優越的官職及優裕的生活,一直難以接受,回到相對生活水準比美國落後很多的台灣,以及傳統中國世家嚴謹的生活方式,她更是難以適應。

更離譜的是,丈夫居然把她丟一邊,從軍去了,整天忙他所謂的重大計劃,有時連放假都回不了家。不管黃先生跟她說多少家國的觀念,總之她就是覺得莫名其妙的可以,聽不進苦苦挽留的哀求,在黃先生退伍前下堂而去。

一九七二年,黃先生二度離婚,感情再次受到重大創傷。
不久,退伍時間也到,回到家裏,景物依舊在,只是人去樓也空,心中的悽涼悲傷,無個可說處,好在有家人適時付出關愛,又好在還有個兒子在身邊,那時黃若谷正是上幼稚園的年齡,懂事貼心的小孩,填補黃先生不少內心的失落。

父親與姐夫,則極為關心他的未來前途,總表示著要全力幫忙,可是他不想靠父親或姐夫,他要證明選擇回台灣是對的,同時他要所有人繼續對他刮目相看,看他如何東山在起,在台灣闖出屬於自己的一片天。

志向是很大,但該怎麼做,才是一條路呢?其實當時他還茫無頭緒。
當公務員嗎?在體制中做事,難免處處制肘,發揮不易;私人企業,雖較易發揮,但少不了不眠不休的付出,可是忙到頭,成果都是老板的。不想再給人家打工,自己創業的念頭於焉生起。

可是創業不能光憑一肚子學問,首先要選對有潛力,能賺錢,還能合個人興趣的項目,其次是創業更少不了資金,可是,走到這一步的黃先生,又是山窮水盡兩手空空,真是不知如何才好。

剛開始,幾乎都窩在家裏看書,要不靜靜思考何去何從,後來見兩老十分擔心他這景況,為了不給父母多加憂煩,就每天向父母謊稱,有這事那事要接頭洽談,假裝自己有許多路子在啟動,於是每天早早就出門,但卻是無處可去,又不想自己眼前的樣子去騷擾朋友,所以天天只好像個流浪漢,在台北市街頭踅著,漫無目標的壓馬路,心裏則是慌著,怎麼辦?怎麼辦?(十七)待續 東佑出版社提供




   
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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