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24-04-20-星期六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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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天 地 無 聲】---歸燕曳空冷無聲(3)
● 新的武俠美學

【天 地 無 聲】

(第一部:「西方有劍」)


蘇小歡 作

第一章

歸燕曳空冷無聲

宗極整張臉轉為煞白,目光陰晴不定,頭髮竟一根一根豎起,神態非常可怖。
  清日、清木跟了進來。兩顆心撲撲跳個不停。
  天魔用盡力氣,想將圖片連起,卻絲毫辦不到;他兩道眉毛已完全擠住,胸口不停抖動,最後竟整個人微浮於空中,顫抖不歇。
  「哦!唔!……」
  天魔緩緩降到地面,整個人似放鬆下來。但旋又激動起來。
  「她是誰?……嗯,這一張卻是看不清楚了!」
  他舉起葫蘆喝了口酒,因極力思索,居然屈著身子慢慢蹲下,一會兒後像小孩般淒求道:「妳不要在我腦中轉個不停啊!……」
  清日竟有不忍之感。
  她已猜到宗極在想什麼。
  清木輕扯她的衣袖,示意不可造次。
  清日搖搖頭,屏住呼吸,躡足緩緩繞過宗極。
  她在賭。
  生與死。
  憑宗極武功,在這種狀況,一掌便可讓她斃命。
  清木不敢看下去。
  宗極茫然看清日,道:「到底我是誰?……她是誰?」
「……妳又是誰?」
  清日背過身對著宗極,強作鎮定,取下竹簫。

   ──當時有明月,隨風入夢來──

  悠悠簫聲響起,讓人想到天空,想到白雲;接著想到晚風,想到明月。
  簫聲中有平和的意味,平和中又隱隱有喜悅的春動。
  簫聲裏,有時光不要流動的期望。
  吹簫人長相不俗,回過頭凝視宗極。後者身軀不斷抖動,忽然左手一揮──吹者滿頭烏髮全瀉了下來。
  熟悉的景象,令人心生極度的痛苦與喜悅。
  簫音調子一轉,第二張圖已經非常清楚了。
  昔時,他醮了墨汁在竹簫提字,有人用刀將字鏤刻,有人對著他吹奏這闕幽怨的調曲:

   記得風    記得雨
記得芳枝  記得蘿裙
記得簫聲  記得古韻
  
   記不住  似水流年
   記不住   如花容顏

  宗極登、登、登退了三步,好似又要發狂,眉鬚俱張,顫聲問道:「是她?」
  清日凝視對方,答道:「是她。」
  她一邊心中想道:「絕不能讓他知道小師妹人在裏面。」一邊吟出清夢常吟的詩句,道:「水影夢影,人在靈山。」
  宗極呆立,滿臉漲得通紅,接著叫出清夢的俗名道:「昭明!」
半晌後,他再爆出怪叫,道:「我知道了!昭明還在靈山等我!她還在。她還在!」
  宗極身子倒退出了洞口,接著連續三個後翻,生怕那僅有的兩張清楚的圖又消失了般,長嘯一聲而去;在初華山嘯聲山谷間不住回響。





  就在清日、清木先前出洞阻攔宗極,清木大喊「站住!」時,洞裏清夢,若有所感,雙目居然緩緩張開。
她看著相依為命的小女兒,心情似有無限波動,偏說不出話來,只是兩隻大眼,噙滿淚水。
  清水看著自小人人疼愛的小師妹,悲痛無已,情不自禁轉過頭去。
  耳際隱約又聽得打鬥之聲,清水拭掉眼淚,回過頭來,正好撞見清夢的眼神。清水知道,她在問道:「掌門師姐,他來了嗎?」
  打鬥聲音,一下遠,一下近。
  清水緩緩點頭。病人一陣抖動,接著又似昏了過去。
  姜約仙低喊道:「娘!妳,不可以啊!……」
  外面門人,勢有死傷,清水心中極端掙扎,忖道:「身為一門之主,是出洞對付宗極?還是留在這裏?」
  宗極明顯已衝入山洞,卻在虛掩的內室木門外,停下來。
  氣氛中有種對立的意味。
  冤孽!
  當年小師妹回山,對莫居子師祖道:「清夢對不起師門,就此懇辭掌門之位……被逐出門牆,也無半絲怨言。」
  「清夢自知罪重。」
  師祖要她想三天。清夢在開山祖師像前跪了三天,終是走了。
  留下掌門人的佩劍給大師姐清水,留下一闕詞,給私交最篤的清日,其中兩句是:

   當時明月  隨風入夢

  這位生性溫柔的師妹,一定有走的理由。
  清水原一心修真,對掌門之位向無意願,但在那種處境下,默默接手。
  唯一的理由,是真誠的師姐妹之愛。
  讓事情盡快落幕,讓師妹的道義壓力,減到最低。
  那時清水常為師妹禱祝道:「只要師妹快樂喜悅,我耽擱幾年修真,又算什麼?」
  沒想到,小師妹的夢,終究是碎了。
  忽地聽到一陣簫聲,清水一驚:正是清夢作的詩曲:

   ──當時有明月,隨風入夢來──

  毫無由來的簫聲,讓清夢悠悠又醒了。
  她的身體不停抖動,顯然同時在回憶,同時也承受著宗極會不會進來的未知壓力。
  進來,還是不進來?
  仇人,還是情人?
  清水慈愛地看約仙一眼,意思是問道:「要去見妳爹嗎?」
  姜約仙秀麗的小臉和大眼,透出堅毅神色,說明了答案。
  剛剛提水時,已感應到那個人。
  他早躡跟著自己。
  她希望那個人從沒出現過,就算自己沒來投胎做人,也好過母親要受著像現在般的莫大痛苦。
  簫聲斷斷續續,彷彿提著所有道場的人的心,在全道場中,漫無目的地四處遊走。
  這些人關係有點特殊。簫聲好像把他們的關係連結起來,又好像在幽幽敘述著他們的關係。
  大家似乎都有點怕簫聲結束。
  因為結束後,誰也不知會發生什麼事。
  簫聲結束,好像關係也會結束了。
  但簫聲還是結束了。
  清水暗嘆一口氣,雙手往清夢推去。
  她知道清夢無法說話,雙手早已各寫兩個字。
  一隻是「復仇」。
  一隻是「無悔」。
  接受妳的命運,無悔。
  毫無一點力氣的病人,居然巍顫顫舉起一隻發抖的手,往清水其中一隻手抓去。
  她用盡了生命中僅餘的一點力量。(3)










   
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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