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| 【天 地 無 聲】---夢裏不知身是客(10)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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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天 地 無 聲】---夢裏不知身是客(9)
● 新的武俠美學
【天 地 無 聲】
(第一部：「西方有劍」)
蘇小歡 作
第二章
夢裏不知身是客
清水喟嘆一聲，每人都慢慢有點明白了。
道慧又說道：「這一件事演變成了累世的仇殺。趙予因在長平一戰受傷，很快就死了。他的兒子趙南，也就是我的祖父，率了幾個兄弟，想去把白起一家，全部殺光。哪知白起有好幾個兒子，每個兒子，又娶好幾房妻子，殺不勝殺；追殺了五、六年，大家終於決定只刺殺嫡系子女，凡是側室所生，皆予放過。哪知在最後一年的索仇之中，白起一個孫子白放已經成年，學成武功，反倒過來，把趙南這邊的人，全部殺死。」
聽者都泛起浮生若夢之感。道慧略為抬頭，好像在說別人的故事，又道：「那次死亡的人，包括了我父親趙德。我自幼變成孤兒，心中憤恨不甘，投入水夢道場，學藝三年，就找了藉口下山尋仇，殺了五、六個人。學藝五年，又偷下山，這次殺的人更多，總有二、三十個吧！第三次下山時，白放已經病得不成人形，膝下只剩一個四歲左右的小女兒，我看了看，實在下不了手，這時忽又有刺客上門，想來斬殺那個小女孩。我一時激憤，反倒把那人打成重傷，事後才知道，那人根本就是我一個堂兄弟。」
在場諸人，無不悚然。沒有想到今日仁慈的道慧，過去竟然如此心狠手辣。而且私自下山尋私仇，也確實犯了門規。
道慧這時，眼中泛起一點淚光，她自己明白，這不是感傷自己的身世，而是因為大恨，恨自己當年竟能下得了手殺死那麼多自己也不認識、也沒做錯什麼事的無辜之人。
道慧乏力看清水一下，嘆道：「掌門師伯，道慧對不起本門，願領責罰。」清水緩緩搖頭，沒說什麼。
道慧又道：「那時我已長大，多少懂一點事，且在心中開始對莫言師祖爺起了無限敬仰，他實在是仁、恕的化身。我心中懺悔，也才動念為山下村人做一點事，但閒時仍常感茫然，不明白人世間，為何人總會互相殺來殺去？人命甚賤，隨便被殺！唉！這命運的安排，卻也常教人無可奈何。」
清水吁了一口氣，道：「道慧！其實妳第二次下山回來，妳師父清雲已經覺得不對。第三次下山，她根本派人躡在妳身後，看妳並沒有真正的犯行，才暫予放過。回道場後她也有點想以門規處置妳，是莫言師叔祖阻止了她。沒想到妳真的還成為了本門最好的楷模。清雲病逝前告訴我這件事，她感到非常欣慰。」
大家都楞住了。反倒是道慧，似乎此心已空，聽完後平靜說道：「謝謝師伯！是我對不起師父。」又轉過頭去對姜約仙道：「約仙，我告訴妳這件事，是想妳明白，『恕道』並不就是要放棄一切，孔丘當年講究仁恕之道，但他仍周遊列國，尋求服務百姓的機會，『積極』其實是一種高尚的思想。」
道慧輕嚥一口氣，又道：「聽清日師叔說，妳不想住在道場，也不想學夢裏劍？」
約仙道：「約仙現在，只想一個人靜靜地活，」她聲若蚊蚋，道：「以後一個人靜靜地死去。」
道慧沈思了一下，突然道：「當年莫言師祖爺入關前，曾經說過：我走後就看秦始皇先死，還是夢裏劍先失傳，大家比賽時間。如果我們輸了，本道場有難了！」
這番曉以大義的話，似乎沒有讓姜約仙改變心意，她仍低低道：「師姐，哎！真對不住！約仙現時只想回靈山，為娘守墳。」姜約仙沒有說出來的是，她留在這裏，委實痛苦，三殿前院，院院都是宗極殺人的現場，每天面對，真想死掉算了。對於武功，更是憎惡無比。
道慧的臉，突然泛起一道紅潮。她興奮問約仙道：「我這後心的一掌，是誰打的？」姜約仙嚅嚅答道：「我……我……」道慧說道：「是妳爹打的沒錯，是吧？」姜約仙更答不出話來。道慧暗暗一笑，道：「現在就讓我們兩個來賭一下，且看本門命運如何？」說完目光投向遠處一個銅壺，那是當時流行的一種宴飲前的遊戲，叫做「擲壺」。道慧道：「現在我用箭擲壺。丟進去了，妳就學夢裏劍；丟不進去，這事就此罷了！別說我欺負妳。我原可一息尚存地多活兩天，但為了要清楚講話，剛才我提用最後一口真氣，『斷橋橫臥』，撐開心脈間一個卡口，這股氣我知道快要散了。只要一散，心脈立刻堵絕。我現在所剩力氣不多，對妳來講，並非不公。」（10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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