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24-04-26-星期五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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幾許風雨(一)
網友Venson提供

「天氣消息,天文台預測今天的天氣多雲,有零散驟雨,吹微風,氣溫介乎最低二十六度到最高三十度……」節目主持在早晨節目中報告天氣。

明朗隨即仰首觀天,見雲層雖厚,卻不灰暗,下雨機會顯然不高。

明朗再三質疑天氣報告的可信程度。若然真的下雨,至多走快一兩步或在屋簷下躲避,總比在晴空下帶著雨傘明智。

殊不知風風雨雨卻總是來得多麼的突然。出了地鐵站,傾盤大雨,路人狼狽走避。明朗沒有帶備雨傘,只好像其他人那般在地鐵站口避雨。

雨勢持續不歇,明朗知道今早有求職者來面試秘書一職,遂用手提電話致電回公司詢問情況,方知道那位求職者未到。

明朗一看手錶的時間,即時嗤之以鼻,現在距離面試時間只有兩分鐘,但該求職者還沒有到,顯然誠意不足!時間觀念那麼差,試問入職後如何時刻提點老闆處理事務?

與此同時,辦公室助理又接到另一個電話,得悉該求職者正在地鐵站口避雨,需要延遲面試時間。

辦公室助理不願作傳聲筒,遂將兩個電話倒轉放在一起,傳聲筒對著收音筒,讓兩位當事人自行重新約定時間。

這種形式的飛線果然行得通!

經此一電,明朗開始對該求職者改觀,甚有興趣跟她結識。明朗收線後,同一地鐵站口的一位妙齡女子亦同時合上手提電話的外殼。

雨勢開始減弱,明朗隨即冒雨奔回公司,以免較求職者遲到。明朗貿易公司由明朗一手創立,經銷雨傘,位於一幢不起眼的商住大廈內。

明朗走進升降機不久,一位短髮的年輕女子隨即走進來。她外表討好,有一雙鳳眼及柳葉眉,身穿白襯衫與藍色碎花裙,外罩薄褸,攜著黑色公事包,身上散發清香的香水。
兩人一同在七樓走出升降機,一同轉右,又不約而同來到明朗貿易公司的門前。

「小姐找誰?」

「我來面試的。」

明朗笑了一笑,為她開門,指向一間房間,道:「請妳在那間房等候。」

碧姬當時以為明朗是這間貿易公司的職員﹝大概負責打雜之類﹞,卻不知道他原來是老闆──四十出外身體發腹,平庸的外表,矇矓的眼神,還有個「地中海」,毫不出眾──真是人不可以貌相!

一拍即合,明朗即刻決定聘用碧姬。

碧姬首日上班,明朗為她介紹公司內各同事,那個剷出一個陸軍裝的辦公室助理叫羅拔;計數快如閃電的那個中年女人叫珍妮;八百度近視的綺華是船務文員,嬌滴滴的雲妮是購貨員,亞飛與亞基則負責銷貨。

珍妮負責向碧姬講解工作性質和範圍。原來這個秘書並不易為,上至行政下至打雜皆要負責,而碧姬上班的首要任務,是通知維修人員上門修理明朗辦公室內的冷氣機。

為歡迎新同事第一天上班,明朗準備掏腰包請碧姬及眾同事一起用膳,可是臨近午飯時間,明朗卻因一點急事而分身不暇,只好交下五百元給羅拔,便匆匆離開公司。

明朗不在場,同事們更能暢所欲言,論盡他的不是:孤寒──衛生紙是紙質差劣的平價貨;打斧頭──每個月的初七才支薪給員工;麻煩──諸多要求,令人無所適從……

碧姬瞠目結舌的聽著眾同事大發牢騷,亞飛沒好氣的道:「你們別嚇壞新同事啦!」

綺華瞪了亞飛一眼,道:「碧姬新上工,不知道這兒工作辛苦,我好心事先提點她一聲罷了。」

碧姬心領眾同事的「好意」,雲妮忽然問:「老闆很少失約的,今天搞什麼鬼?」

一聽之下,羅拔隨即陰陰濕濕的笑起來,道:「嘿嘿!老闆接到老婆大人的電話後臉色大變,泰半給那頭雌老虎抓了去問罪啦!」

接下來的日子,碧姬都在熟習工作環境,每天目睹行家在公司出出入入,跟明朗洽談生意,明朗偶爾亦會介紹她給行家認識。在她眼中所見,明朗絕對是一位勤勞的老闆,早開工晚收工,也算得上和藹可親,又不時有意無意撫摸自己的禿頭。然而同事們口中的雌老虎,她至今尚未遇上。

下班時雨勢很大,幸而碧姬早有準備,手上有把史諾比雨傘。明朗呢?卻在前面不遠的屋簷下避雨。

碧姬來到明朗面前,道:「我有雨傘啊!老闆要往那裏去?」

雖然碧姬這麼說,然而兩家一把傘,只會兩頭不到岸。換轉平日,若然明朗有的是時間,他倒寧願呆待雨歇,但由於他今天急需趕回家,故不得不接受碧姬的好意。明朗向地鐵站一指,又取過碧姬的史諾比雨傘,擔起雨傘。

「上班不久,習慣麼?」明朗隨口一問。

「習慣了。」碧姬隨口一答。

「公司內其他同事沒有虧待妳吧?」

「他們待我很友善呢!」

明朗望了雨傘上的史諾比一眼,笑問:「妳很喜歡史諾比?」

「對呀!」

二人走了一段路,來到地鐵站,乘了一程地鐵,又在同一個車站下車,最後一個向東、一個向西,各自在一個出口離開。

明朗出了地面後,傾盤大雨,突然覺察手上還提著那把史諾比雨傘。明朗擔心碧姬的情況,遂向她的出口走去,發現她在出口呆若木雞的等著。明朗誠然遞上雨傘,道:「對不起,忘了還給妳。」

「我拿去了,那你呢?」

「不要緊,那邊還有屋簷。」明朗雖答得輕描淡寫,可是單靠屋簷,明朗仍不免被雨水濕透了半個身,卻總算趕得及在開飯前的一刻回家,跟妻子與大駕光臨的外母大人共進晚膳。

可憐的明朗,甚至是頭濕濕的跟妻子和外母大人共進晚膳的,吃完飯後才准許去洗頭。

電視台的天氣小姐報導今天的天氣:「由於一道廣闊的雲帶覆蓋南中國海,本港今天大部分時間天陰有雨,天文台錄得氣溫介乎二十五度到二十九度,相對濕度為百分之八十到九十,從昨夜至今為止天文台錄得微量雨量紀錄。一齊來看天氣先生的預測。」

畫面一轉,趣怪的天氣先生出現熒幕,驚歎的道:「呀!噢!」

畫面然後回到天氣小姐。

「六時正室外氣溫二十六度,濕度百分之八十三,預測明日天陰有雨,雨勢有時頗大,吹東風,稍後轉吹北風,展望未來數天天氣仍然不穩定。接著是由環保署提供的空氣指數,預測各區空氣指數介乎四十五到六十,空氣質素屬於良好。一齊來看天氣圖,預測一股潮濕的天氣將於明天較後時間形成。接著是世界各地的天氣概況……」

明朗記著天氣報告的報導,明早起床後發現天空放晴,便理直氣壯的指責天文台失準。
殊不知吃早餐時,晴空下突然下大驟雨!

「下雨!下雨!」菲律賓籍女傭以不純正的粵語說,趕去將露台上晾著的衣服收下來。

妻子不滿明朗坐視不理,道:「還不即刻幫手收衫?」

明朗怔了一怔,指著自己將信將疑的問:「妳叫我?」

「不是你,難道是我嗎?你還不快快給我收起那件法蘭西襯衫與那條意大利長裙?」妻子沒好氣的道。

明朗頓地感到尊嚴有失,呆了半晌。

「呆著幹什麼?還不即刻去收衫?」妻子沒好氣的道。

明朗無可奈何應了一聲,放下未吃完的火腿蛋早餐,幫手將衣服收下來,幫得手忙腳亂。不料收下那件法蘭西襯衫後,驟雨突然停下!

「作弄我?」明朗向天大表不滿,隨即將衣服塞回菲傭的手裏,連早餐也不吃下去,便懷著一肚子悶氣離家上班。

明朗因而跟雨結下不解之仇!

明知天色陰晴不定,明知天氣報告指出有零散驟雨,但明朗都一概不理,於下午兩袖清風的出外談生意。碧姬見狀,連忙帶把雨傘追出來,道:「老闆,今天會下雨的!」

看見雨傘,聽見一個「雨」字,明朗生氣莫名,一口謝絕:「下個夠!」

碧姬不知道明朗今早發生了什麼事,無端端受了氣,委屈莫名。同事於是勸她別過於為老闆著想,有些時候好心反而遭雷劈。

「隆隆……」果然行雷。碧姬探頭一望,雨勢頗大。願明朗可及時找到地方避雨。同事們一個個卻幸災樂禍,期望老闆因雨勢而回不來。

雖然老闆不在,但找他的電話倒不少,碧姬身為秘書,有責任為來電一一記下口訊。電話一響,碧姬一聽,對方是一把沙啞的女人聲,極其粗魯:「找吳先生來聽!」

「吳先生離開了公司,小姐方便留──」碧姬還沒有說完,那女人已沒禮貌的掛斷電話。

明朗結果要到將近下班始趕回來,氣急敗壞,一身濕透。碧姬來不及報上留言,他已搶道:「下午可有一把鵝公喉的女人聲找過我?」

碧姬開口回答之際,門鐘剛響,羅拔連忙戰戰兢兢的開門給一位體型龐大的女人進來。
只見她大搖大擺,神氣逼人,好比君臨天下,凜然莫犯,還響起一把沙啞的聲音:「四時我致電到公司,職員說你不在。」

碧姬陡地想起午間的那個電話,連忙打量那女人一眼──穿金戴銀,高跟鞋閃閃發亮,好一張富太的模樣。

「我…去了洽商,我曾致電回家通知妳,但菲傭說妳出了門。」明朗一邊汗顏解釋,一邊招呼那女人坐上大班椅。

那女人甫一坐下,劈頭即問:「那你為何不致電我的手提電話?可知道我為你等了多久?半小時呀!是半小時呀!」

「我有啊!但我每次致電妳的手機,電話都是由菲傭接聽的。妳忘了關掉飛線服務吧?」明朗忙道。

那女人碰了釘子,加倍氣惱,霍地起來問:「衰公!可以起行沒?」

「行行行!」明朗有季常之癖,立刻隨行,事後碧姬方知道明朗原來是約了妻子去購買燈飾,卻因避雨而失約,累了妻子久候,釀成是次風波。那張意大利水晶燈價值七千多元,當然是一家之主付款。明朗名義上是一家之主,話事權卻落在妻子手上,家務由菲傭料理,妻子挺優閒的過其少奶奶的生活,每月向明朗索取家用,缺少一毛錢都大吵大嚷,卻從不關心他的生意。兩夫婦結婚八年,她不育,是二人感情轉淡的一大原因。

「記得帶雨傘呀!」那女人粗聲粗氣的吩咐。

「是!是!」明朗必恭必敬的回應。

羅拔稍後向碧姬透露,那女人正是他口中的雌老虎,樣子好不駭人呢!
   
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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